举办32年的华杯赛被叫停,家长弃报奥数班,转身就报幼儿编程

文|AI财经社 刘潇然

编|梁夜

一项号称“史上最严整治校外培训”的通知,让家长和培训机构都震动不已。

2月28日,教育部、民政部等四部委向社会发布:将联合开展专项行动,治理校外培训机构、数学语文等学科类超纲教超前学等“应试”培训行为,严禁校外培训机构组织中小学生等级考试及竞赛。规定要求在今年年底前完成全面整改,全国各地的整顿方法都在相继出台。

受此政策的影响,校外培训机构行情看跌。AI财经社走访发现,在“减负”、取消小升初与之挂钩的背景下,“奥数杯”这一项有可能为小学生带来升学优势的竞争活动被叫停之后,一些家长的焦虑并未减轻。

杯赛被紧急叫停

原定于3月10日举行的“华杯赛”(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邀请赛)决赛暂停了,令已过复赛的莘莘学子措手不及。组委会表示,将向教育部呈报申请进行重新核准。

这项始创于1986年的赛事,至今已有32年的历史,在中国已经有100多个城市举办过,2000多万名儿童参加,被称为国内小学阶段规模最大、最正式、难度最高的比赛,在各种“杯”中的含金量极高。它的急刹车,令一众年年都听“禁赛”风声的家长惊呼:动真格的了?

一夜之间,诸多奥数相关的家长微信群都火速更改微信群名,删掉“数学”、“牛娃”等敏感词汇,有的群甚至直接解散。

据悉,今年的“迎春杯”、“学而思杯”等比赛也已被叫停。2月底,陆续有家长收到学而思、卓越、扬辉等培训机构的通知:暂停原定于3月1日开始的小学数学联赛的报名工作。教育培训机构好未来(前身为“学而思”)对AI财经社表示:“杯赛我们肯定会停掉,以后都不会举办。”

(学而思微信群里,工作人员发布的通知)

上海家长担心

凭心而论,朱溪真不愿看到奥数杯赛的落幕。她原先给儿子制定的教育规划,一直与奥数紧密相连。

朱溪是上海家长,儿子是宝山区一所公立小学的二年级学生。这位本科在武汉大学、研究生在同济大学读建筑的母亲,很早就观察到儿子并不能说会道,但对数学有一定兴趣,认为儿子适合走这条路来培养自信。

于是,她不仅为儿子报名奥数培训班、选购教材,还每天早上七点钟挣扎着起床,亲自为儿子在小黑板上演算奥数题。结果,不但儿子对每次讲课的内容不再生疏,她也一度成了朋友圈妈妈中的奥数专家,对各种“蜗牛爬井”之类的题目信手拈来。

(蜗牛爬井题)

“我们上海的初中是私立的普遍比公立的好,私立校有入学考试,自己出难题,没有奥数基础的话,基本上可能性是很渺茫的。”朱溪对AI财经社表示,如果学生的简历能附上几纸杯赛的证书,就有更大可能得到优质私立校的入学考试机会。而她家附近的公立校教学质量并不高。

上海家长对私立校的普遍倾心,早已是不争的事实。据《南方周末》报道,2017年,上海一所名牌民办中小学平均年招生300人左右,而报名人数动辄达到数千人,录取比例有的甚至仅为1∶20。上海民校的空前崛起,得益于民校与公办校的竞争起点不一样——公立小学、初中不能筛选生源,民办学校可以。

但现实是残酷的:早在2017年,上海市包括四大杯赛(“小机灵杯”、“亚太杯”、“中环杯”、“走美杯”)在内的各类奥数奖赛就已陆续退场,有些进行到复赛的也遭拦腰斩断,令无数学童和家长悻悻离去。朱溪觉得,那些优质私立小学家长会对这项举措叫好:杯赛叫停之后,不会有普通校出身的数学“牛娃”跟他们的孩子竞争了。

(华罗庚杯邀请赛现场)

据朱溪观察,近来她身边的很多家长都放弃了报名奥数班,转而让孩子学习围棋、幼儿编程,考下别的证书。但她依然没有改变初心。2017年,她坚持给儿子报了五六个奥数杯赛。“我们反正还是坚持学。这就是鸡血与鸡血的不同,你不理解我也没办法。”她在微博上写道。

但她的教育主次分配也不得不改变了。现在,儿子会花更多时间在钢琴和英语培训上。

北京家长叫好

在另一些家长看来,杯赛的停办却是件好事——即便他们曾得益于此。

“太可恨的制度,好在改革后没有了,”北京西城的家长高岩对AI财经社如此说,“考杯赛的时候,每年先是过了春节就迎春杯,过了复试就准备华杯,九月份学而思杯,还有一个小杯赛。一年考四个。小学三年级考的。你说可悲吗?”

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,她的儿子一放学便直接去上课,在行驶的车上吃完晚饭。一周七天,校外上课五天,每天学到九十点钟下课,在杯赛进行期间还要单独报赛前班。数学要上学而思,英语要上新东方,算下来一年要花十万补课费。

(在“学而思”报班的家长)

努力是有回报的。2013年,儿子一举夺得迎春杯一等奖,华杯二等奖。但2014年儿子升中学之际,政策突变:小升初是派位制,不看证书了。好在儿子还上了实验中学(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分校)的“点招班”,俗称“坑班”,最终被录取。这一场艰难的升中战役,终以胜利告终。现在,她的儿子已经读高中了。

据高岩称,自小升初派位制推行后,北京地区的奥数比赛便开始走向没落,西城区四中等名校的“点招班”也陆续取消。

在北京市,不同阶段、不同市区的政策不同,也影响着家长教子的方略和心性。在实行派位制、且初中教学质量普遍相差不大的东城,大多家长的心态比较轻松。东城区培新小学的一位家长告诉AI财经社,杯赛取消对她的女儿影响不大。女儿喜欢数独游戏,妈妈发现便为她报了奥数班,一周学一次,主要意在开拓思维。至于杯赛,“愿意考就考,不愿意就不考。”

在北京各区竞争氛围最为激烈的是海淀区。这是由于海淀区学校在小升初升学体系中采取“点招”(选择性招生政策)的形式,而“点招”考试中,奥数最为重要。一些有奥数特长的小学生,在四年级就会被清华附中、人大附中的“坑班”选走。

一位教育博主曾发布过一张家长坐满教室的照片,配文称:“海淀某顶级小学奥数老师的教室后部,家长都是跟着旁听的,笔记、摄像一个不落。而到了朝阳区,家长最多跟着旁听十分钟,然后就开始各奔东西了。”

(某教育公号截图)

培训机构受挫

升学压力、家长焦虑,促成了中国独立教育机构的勃兴。国内最大K12教育辅导企业好未来,其创始人、现年38岁的张邦鑫,刚以365亿元财富登上2018胡润全球富豪榜,被评为大中华区“40岁以下白手起家首富”。但3月1日,“最严整治规定”出炉后,好未来的股价应声下跌超过5%。

在朱溪看来,自己对儿子教育的财力投入并不大,所上的公立小学每月学费仅200多元,“几乎免费”,奥数班也比较便宜,每学期 2500元。而有的家庭下的功夫更狠。在上海的家长圈中流行“双奥”的说法,即:如果想在杯赛中获奖,“四季”和“学而思”这两家的奥数班都要报上名。还有传言称获奖的“牛娃”已报了三四个班,每个周末要跨两三个大区上课。更有老师说,如果想获得一等奖,孩子一周至少要在奥数上花九个小时。这些都是朱溪无法想象的财力和精力投入。

朱溪称,很多机构和和杯赛挂钩的收入来源已被大幅度砍掉——包括一些主办机构开设的“考前辅导班”,两次课的价格定到1500至2000元,被家长传言“有漏题”。

实际上,奥数禁赛风最早从北京开始,现在各地都在进行。但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指出,由于与入学政策紧密相关,各类杯赛常常死灰复燃,导致每次整顿风头下,家长和机构都在观望。

“你要知道有时候是上面一套,下面一套。私立校还是有它自己的评价标准,你有这个证书,跟你什么也拿不出来,你说老师会选择哪一个?数学水平相比语文、英语,又是最好界定的,一道题,做得出就是做得出。” 朱溪对AI财经社说。

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,培训机构的火爆,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校内一直减负推行素质教育,但中高考的考试制度,还是用单一的考试分数来选拔学生。他认为,学生的负担来自于校内负担和校外负担,远远超出以前的负担。“只是强调校内减负,或者治理校外的负担问题,可能无法起到最终的根本治理的效果。”

(文中朱溪、高岩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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